□ 仇赤斌

有柿子吃的秋天是幸福的。

大姑家院门外有一棵柿子树，是大姑父种的，已有十多年了，每年能产近百斤柿子。晚年的大姑父因为偏瘫，行走不便，多数时间坐在院子里或家门口，守着这棵柿子树。今年7月底，他突发脑溢血去世，大姑经常要出门，就没人守柿子了。到九月份做“五七”斋饭的时候，大姑说，与其被别人摘了，不如自己提前摘。于是几个人搬来梯子，爬上爬下，把大部分的柿子都摘了。几家都拿了一些，我家分到好几袋，我带了一些到北仑。

这些柿子还是青色的，表面油光，有一层蜡质，还不能吃。以前家里有米缸，我把柿子埋在大米里面，至少要过一两周才能吃。如今不着急，我一个一个平铺在纸盒上，有两大盒之多。我把七八个柿子放在一个塑料袋中，再放入一个苹果，系好袋口。苹果能加快柿子的成熟，这样一周后就可以吃了。我看着柿子从青色变成橙色，又成了红色，于是挨个捏过去，如果是软的，就挑出来——这也算是“挑软柿子捏”吧？剥去柿子的外皮，我尝了一口，不涩，甜度适中，不是甜到齁的那种，是小时候的味道。于是我挑熟的吃，一天能吃上两三个。每次剥皮时，我把柿蒂放在一旁，这是一味中药，熬汤后专治打嗝，也许能用得上。

“10.13”北仑疫情期间，我吃住在单位，有一次回家拿衣服，带了十来个柿子到单位。我让同事一起品尝，一问，结果发现很多人不敢吃柿子，说是怕肠胃不适应，让我很诧异。只有一个同事吃了两个，剩下的我一个人慢慢吃完了。等疫情结束，我回到家中，纸盒上剩余的柿子软的像一泡水，剥开后有股酒味，已经腐败不能吃了。我只好都扔进了垃圾桶，心中一阵可惜。据说柿子可以做酒，但我没喝过，想来大量出产柿子之地才有这种可能。

后来在网上买过柿子。其中有广西瑶山的脆柿子，才三块钱一斤，真是便宜。这种柿子是硬的，用削皮刀去掉它的果皮，就可以直接吃了，不涩，很脆，甜度不是很高，像是苹果的味道。还有一种巧克力脆柿，但没吃出巧克力的味道来，我心里纳闷为何叫这个名字。

那天看到山西吊红蜜柿，下了一单。价格是不贵，但个头太迷你了，口感也一般，远远不如本地四明山上的吊红。我想念前几年去四明山上做客时，在朋友老江家吃过的两种好柿子。他家老屋后面的山上就有很多柿子树，低处伸手就能够到柿子，高处可以借助工具。老江举起一根长竹竿，竹竿的顶部破成四瓣，底部撑开，像个张开的叉子，托住柿子后，来回转动，柿子就会脱离树枝，卡在竹竿上了。放低竹竿，取下柿子，放入袋中，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竹竿只能摘还没成熟的硬柿子，软柿子很容易被扎破。摘来的柿子有两种，较大的扁圆近方形，是脆柿，虽然是硬的，削皮后就可以吃。我咬了一口，很脆很甜，有人说像苹果，但苹果甜中带酸，它不酸，水分也没苹果多。我说有点像生地瓜，只是甜度要高很多，老江表示赞同。

另一种是小个，他说就是吊红。我拍过吊红，等它完全成熟后，修长红润，如巨大的红色水滴挂在树枝上，在蓝天的映衬下，无比的红艳，无比的诱人，无比的魅惑。老江采摘的吊红，让我们连枝带叶地带走，我拿了几十个。慢慢地看吊红从青色变为红色，变软了。撕开皮，露出里面晶莹红润的果肉，尝之，嫩滑鲜甜，甚是美味。成熟的吊红皮特别薄，比纸还要薄，口感比一般的柿子要好。这一大袋柿子，我吃了很长时间。

柿子是寒性的食物，幸好我的肠胃没什么毛病，不管新鲜的柿子还是柿饼，来者不拒，通通喜欢。

江南的气候，不适合晒柿饼。柿饼的制作过程不简单，取接近成熟的柿子，削去外皮，挂在绳上，日晒风吹一个月，多道工序处理后，才成柿饼。一斤柿饼，一般需要四斤柿子。柿饼中，外面有白霜的最好吃，这是糖霜，可以润肺止咳。柿饼多为扁圆形，陕西富平的柿饼却是锥形，称为吊柿饼，我都吃过。柿饼比新鲜柿子更加柔软，且多了韧韧的口感，甜度更是胜出一筹。咬开后，可以看到晶莹剔透的内部，有的似乎还能淌下来，是味觉和视觉的双重享受。

我见过很多鸟儿吃柿子。喜欢吃柿子的鸟不少，喜鹊、红嘴蓝鹊、乌鸦、八哥、斑鸠、白头鹎。它们不好好吃，在柿子中间啄了几口后，就去吃第二个了，让人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这些枝头的残柿子，独自在风中凌乱，最后被虫子和蚂蚁啃食干净。大自然里是不会有一点点浪费的。

柿通事，柿子树种在院中，为的是“事事如意”的吉利。也许多吃一点柿子，能讨个彩头，事事顺利一些？

但愿有柿之秋，能无事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