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仿治

我家隔壁一位北方来的十六岁男孩小吴，特别喜欢了解本地话、学讲本地话。他和我们在一起说话，你根本听不出他是外乡来的。但是，那天，小吴却碰到难题了，跑到我跟前来问：“老师，什么叫‘移过’呀？”我不明白他这话是从哪里来的。他说：“今天，我跟着几位志愿者哥哥姐姐去看望梅奶奶，梅奶奶不让我们进屋，说今天她生病了，我们进去会‘移过’的。”我这才理解了。我说：“你说的‘移过’，音是对的，字应该写作‘痬过’，是传染毛病的意思。”小吴恍然大悟：“怪不得，后来一位大哥哥叫我们几个人都戴了口罩，梅奶奶才允许我们进去了。”

我不但感叹他对我们北仑方言感兴趣，更佩服他的善良之心。我问他，梅奶奶得的什么病呀，说得那么可怕。他说：“后来我听她说的，是‘冻进’了。这‘冻进’我是知道的，又不是大病，就是着凉、感冒，对吗？”我连连点头。他又补了一句：“还有‘打冷呃’，我也知道了，就是因受冷而打嗝。”他还学着“呃”了一下，把我逗笑了。不过，我告诉他，与生病有关的北仑方言词，还有好几个，因为一般不常用，你就不一定知道了。他听了，连忙要我说一些给他听。于是，我就把想到的告诉他了。

首先，我对他说了几种比较大的病。

第一是“卖柴病”。他一听就奇怪了：卖柴还会得病？我告诉他，其实这病与卖柴没有关系。在北仑这种病还有一个名称，叫“冷热病”。因为得这病的人，一会儿冷得要命，一会儿又热得受不了。小吴马上接上来说，那不是疟疾吗？我们那边又叫“打摆子”。看来，他知道的还真不少呢。

第二是“大脚风”。他听了当然还是一头雾水。我说，这种病，我们当地也叫“发流火”，得这病的人，腿会肿得非常大。在医学书中，它叫“血丝虫病”。这病是非常严重的，病人反复发作，慢慢的就丧失了劳动能力。卖柴病和大脚风病，主要是由蚊子传播的。

第三是“出瘄子”。我小时候听说每个人都会得这病，一般都是在小孩时期，我自己就在七岁那年得过这病。后来才知道，只要能预防好，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得这病。但这病如果严重，甚至会死人；而如果治好了，以后就不会再得了。小吴问我这种病在书上是怎么写的，我说，在书上，这病叫“麻疹”。

这个好问的孩子，马上又有疑问了：“听您说得很可怕，那么，得这病的人不是会很多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呢？”我说，你说的对，这三种可怕的病，我年轻时还常有听说，但这几十年来，一方面，经济发展了，卫生条件越来越好，蚊子也大大减少了，再加上医疗条件比当年先进得多，所以这病就大大减少了。最重要的是，国家在这方面特别重视，比如麻疹，婴儿一出生就打了疫苗，所以就不容易得这病了。

“跟人的病痛有关的北仑话，您还能再告诉我一些吗？”他问。

我就又向他介绍了几个词。头上碰到硬物后鼓起的一个包，叫“瘃”，它与“琢”是同一音。天冷了，手上脚上生冻疮，我们这里叫“冻瘃”。夏天中暑，叫“吃热”，也叫“发痧气”。体温高、发热了，叫“肌身热”。

另外，说人病轻一点了，叫“瘥”：“你休息了几天，现在是不是瘥一眼了？”症状能够缓解、病痛能够减轻，叫“解缚”：“这药虽然不能治好病，但毕竟可以解解缚，还是配一点去吧。”

我说到这里，小吴忽然想起来，说：“我也知道一个！”我问他知道哪一个，他说：“有一种病叫‘好驼’，就是‘哮喘’。”我很高兴：“你知道的还挺多的。那哮喘，其实就是气管炎吧。”他点了点头，满意地说：“今天我又知道了好几个词，回去我要把这些都记在本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