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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点滴聚父爱
2022-07-15 10:16    张晓红

□ 张晓红

今晚,月色很好。清白的月光,从客厅的双扇门里,流泻进来。如水的月色,缠绵着从庭院里飘过来的花的芬芳,让人陶醉。灯关了,音乐也静止了。我静静地坐着。

静谧中,我想起了父亲在世时,也最喜欢待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他说:只有在家里,才能有这样温馨又宁静的享受。

那时候,我们还小,总觉得,上海这么热闹的大城市,繁华富足,物资丰富样样有。我们乡下有什么好?

可是,父亲多么恋家。每年春节回家探亲,当半个月的假期要结束时,他总是依恋不舍地说:日子怎么过的这么快!又要离家了。在我们的印象中,父亲一年一度的休假离家,总是要这样喃喃地说。这比起我同学描述的刚强勇敢的父亲来,差远了。

他们的父亲会上山斫柴,把满满一担柴挑到街上卖掉,换来学费;他们的父亲会挑谷箩担,会打稻、耙田、会下种插秧……而我们的父亲,瘦小的个儿,讲话细声慢语。父亲既不是党员干部,又没去参过军。父亲这么普通,实在是太普通了。老师要我们写作文:我的爸爸妈妈。我们都喜欢写妈妈。妈妈担任着居委会的小组长,经常给居民做好事。

随着年事渐长,父亲的形象在我们心中才高大清晰起来。虽然,他依然是个普通不过的平凡人。

父亲特别恋家,这与他从小的经历和生活有关。按说,他是个养尊处优的老末头儿子。最大的大姑妈比他大了二十余岁,一直对他关爱有加。

可恰恰是这样一位最为娇宠的小儿子,家教甚严的祖父,为了他长大后能成才,在他四岁时,就把他送往做私塾先生的舅公家寄宿。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背诵诗文和学写毛笔字。

舅公威严地立一旁监督,稍一懈怠,就要戒尺打手心板侍候。

这么小离家,一直在外读书。直至考进了宁波效学中学读高中,并和青梅竹马的母亲订了婚约。

可是,抗战爆发了。在上海开工厂的伯父要他中断学业,协助他一起把工厂搬到大后方昆明去。父亲连和祖父母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就匆匆踏上了征程。这一去,就是八年。待抗战结束才回家和亲人团聚,和母亲完婚。

这八年离乱的日子里,父亲担负着伯父工厂的经销工作,要辗转敌占区进货、送货,好几次历经九死一生。别离亲人的孤独和寂寞,时时吞噬着他年轻又富有情感的心。遥远的家,对他来说,就像是一盏明灯,时时亮在他眼前,照耀着他勇敢地一直往前走。

许多年后的今天,他平静地向我们讲述这一段艰辛的经历时,我还是从他强抑住的语言的起伏不定中,听出他对日本鬼子侵略的愤慨,和感情上的巨大波动。当年,父亲就是在日本鬼子的铁蹄之下,为了工厂的生产和业务,冒着生命危险,走南闯北。路途上,还用笔记下了日寇蹂躏我同胞,侵占我大好河山的累累罪证。有文章发表在《申报》上。——原来父亲也是个勇敢的抗日战士,他的武器是手中的笔。那些为民族存亡呼唤、呐喊,为未来民主自由而奋笔疾书的文字,声讨着日寇的罪行,鼓舞着国人的心。

新中国成立以后,父亲终于过上了安宁又丰富的新生活,享受着家人团聚的天伦之乐。虽然他也遭受过不公正的待遇,但他始终乐观开朗坚强地对待生活,珍爱和平。他回家来了,吹口琴给我们听,并要母亲弹风琴,教我们唱抗战歌曲和新歌曲,我们家里开着热闹的音乐会,吸引着邻居们都来参观。在父母的影响下,我们姐弟四个都有开朗的性格,都有演奏乐器和唱歌表演节目的特长。

乡邻们称父亲为“先生”。可他却是个热心帮助人的好好先生。每次探亲回家,他在肩上前后甩着两个旅行袋,装得鼓鼓囊囊的,有许多都是乡邻们托带的东西。我们家的经济状况比一般农家好,父亲每次给我们带来学习用品和图书,都要我们分给一起玩的小伙伴们。每次探亲回上海了,他总会另外再给母亲留下些钱,说邻居们有困难来借钱了,不要去讨还,我们的情况比他们好,理应要帮助人家。

对我们儿女,父亲的要求却特别严格。不准这个不准那个。从小我们就穿过打着补丁的衣服,吃过难以下咽的饭菜。从小我们就学会做家务事,每个人都有明确分工。

在学习方面,尤其抓得紧。要我们都给他写信,我信中的字写得歪斜不正。他下班回家,独自忙好家务,还帮我一一找出。用另一张纸头,恭正地写好,寄给我。要我每个字写一行,写好再寄他。这样好几次,我的字才写得好起来了。

在他的严格教育之下,我们姐弟四个,特别是两个弟弟,走到外面,总受到人们的夸赞。

父亲退休后,又被厂里聘用了五年。五年后回家来,两个弟弟已走上了领导岗位,他更是对他们严格要求。连父母过生日的宴席也不能举行,恐怕影响不好。

一直来,我们的家风都很好。父亲给我们买来了许多中外名著,还有两本厚厚的辞海。他用两只旅行袋装着,不怕重,不怕麻烦,一直背到家里。

夜深了,我仍静静地回忆着父亲生前平凡的一言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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