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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忆旧家什
2022-06-10 09:51    金锡逊

□ 金锡逊

依稀记得,离开的那天,旧货店的老板来了。地上一片狼藉,我心里也一片狼藉。家乡港城毕竟是工作了42年又休息了好多年的地方。

不得不离开此地,当时我以为是暂时的。

那时外孙女和外孙都在读书的火线上,估计战斗力又不太强。下一代的前途和分数、文凭之间不能说没有血肉相连。要冲锋就得有后勤。俗话说“家有老人是个宝”,现在轮到我俩去实践这句话了,须奔赴到彼处去扎个“营寨”。何况那时也已经人到中年的女儿还一心想顺便照顾我们。

此行一去须几年?实在无法意料,我在此地有朋友却无亲戚,房子只有暂时托给中介出租。衣、被、书籍是不能不随行的。家具是房子的内脏,留下。旧家什可扔的扔掉了。

老伴把飞跃牌缝纫机上盖的布一揭开,收旧货的老板就眼睛一亮。那缝纫机台板金黄的罩漆澄亮,扳出机头来,黑漆上印的商标色彩新鲜。踩动轮子,发出轻轻的嗡嗡声,针儿噌噌地上下滑动。这声音把我带到逝去的岁月。我俩婚后搬来搬去住陋室,家什不过一担挑。孩子上学后,才办到了缝纫机票,用好几月的工资买了这台缝纫机,算是补给老伴的“嫁妆”,弥补了她的惆怅。趁她不在家的时候,我就自己先缝制抹布练习,开始不小心还常常踏倒车,后来晓得怎样飞速前进了,针脚也平整伏贴了,也懂得用扳杆子调节针脚的密度了。老伴把它当宝贝,用绒布把机头包起来。此时,老伴却正在和旧货店老板讨价还价,争持不下。

先去看看放在阳台上的樟木箱再说。樟木箱也是金黄地发光。老板说现在有谁要这个。这使人听了有些不快。当年,岳母和我在镇海县城为了找一副配箱子的铜铰链及铜锁、铜扣,找了老半天竟找不到,只好买了个涂铜的配上。家中最好的衣服才配放进去,其实所谓最好,也无非是全棉做的而已。

我说:“你看这牌子!看,还是九成新的,没怎么用过它!”老板最后让步说:“现在谁还自己缝衣服?都是买的。看你这机子还真是新,我拿回去自己用,才买下。这样吧,缝纫机九十元,樟木箱十元,就一百元!”塞一张票子在妻手中。

那个钢铁的雪花牌立扇,每年擦啊、加油啊,我给它取了一个绰号叫作“铁扇公主”,转起来声音小,风力档次多,也以六十元出卖了。老板还要问鼎那个佛顶山电扇,我像遇见不怀好意的不速之客似的吓了一跳,连连摇手拒绝了。

后来有一年的夏天,在异乡,觉得还得买一个电扇,用以补充空调。结果跑遍商场找不到钢铁做的电扇,全是塑料做的。销售员说:“现在原材料贵,要降低成本,谁还浪费钢铁?”就花两百元背回了一台塑料做的电扇。和剩下的钢铁电扇佛顶山相比,它显得娇弱多了。

后来,又遇夏季,我被电扇吹拂着,思维被那些无生命的旧家什牵挂着,那上面有我俩带有多年汗渍的指纹呢。想想若到回乡去的那一天,当我和老朋友给我精心制作的虎蹲脚、雕花框的木书柜相会的那一刻,那是多么令人欣慰呵。多少家具还留在那儿啊,可是,岁月如流,外孙辈都参加工作了,我们将所有家具连房子都过手给了人,再也没有回港城家乡的机会了。再说,如果要家具,只要你开口,下辈们就会给你送来,我惆怅地想念的,恐怕不仅仅是旧家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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