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仿治

“我父亲走了！”盎汀的电话真如晴天霹雳：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相识相交四十年的梦燕兄怎么就这样不辞而别了？每次见面，你总是那么有劲地握我的手；每次分手，你总是说咱们下回再见。离上次见面这才四个月啊，那个晚上，你还特意叫女儿冒雨开车送我到家。说好的下次再见，说好的下次由我来送你回家，可你怎么就失约了呢，梦燕兄！

回忆我们最早相识，是在芦江河边。长我十岁的你，如大哥一样的可亲。作为文学爱好者，从文字的运用，到稿件的处理，我的每一步，你都如兄长般地给我指点。因为我是你女儿的老师，让我更有了向你学习的机会。那时，我偶有文章变成铅字，总离不开你的鼓励。

因为我工作的调动，我们有二十年难得见面，但在心里总不曾忘记。每每在报上读到你的作品，一股自豪感就油然而起，仿佛这文章的作者是我自己。而当我退休后，不必再被工作捆住，我的住所又离你不远，这就让我得以与你常常相见。

就在那一年，我读到了你的《惦记》，我深深感动于你的一个个“惦记”。你惦记家乡破碎的石板路，这路上，走过瞪着大眼睛的黄牛，走过挑着柴担的农夫，还走过放鹞子的儿童；这路上，来过挑着膏药旗的鬼子，走过溃逃的国民党军，也行进过解放大军的雄壮队列。你惦记家乡浓郁的桂花香，它从深山冷岙，香到了外洋新村，见证了家乡人们的生活变迁。你惦记着为国捐躯的李长来烈士与冯和兰烈士，惦记着著名的音乐家周大风先生，惦记着家乡的神童施展，惦记着体育明星贺慈红，你更惦记着仙逝十余年而常常在梦中相见的老母亲……读你的《惦记》，不但让我在文学上有了榜样，尤其让我看到了兄长你的胸怀，让我对你无比敬仰。

那一年，你让我指导你外孙女的语文学习，这更让我有了与你多接触的理由。我曾到你家，一起探讨写作的大大小小问题，一起了解电脑打字编辑的方法，也一起指点江山、谈天说地。有了这几年的交往，我对你已从敬仰变为亲近，我敢于和大我十年的你开玩笑了。曾听有人说，你的名字有女人味，甚至有人写信来向你讨教写作技巧时，叫你“梦燕阿姨”，因此我有时也会这样称呼你，而你总是温和地笑笑。实际上，你也喜欢和我开玩笑，最突出的一点就是，你我一见面，你先用力握住我的手，让我叫痛后，才宽容地放开。那时，你因得意而笑了，而我，也因获赦而笑了。

近几年，因为作协的活动颇为频繁，所以我和你相见的机会也比较多。这是我非常乐意的事。你向我推荐过某些投稿的邮址，你为《芦江文艺》与我约稿，又因有不满意处而直率地向我指出，让我另写一篇。我们互相交流退休生活的乐趣。你向我推荐过安度暑热的“世外桃源”，也和我说起过怎样通过锻炼和玩乐，让退休生活更加充实。半年前，我向你倾诉某不良之人的丑行，你又劝慰我不必为这种人而烦恼，说，天上有眼睛看着呢，因此拓宽了我的心胸。

梦燕兄，就在上一次我们聚会时，我又一次抗议你强劲的握手，而你还是得意地微笑。当时我曾说，每次见到你，我是又高兴又害怕。梦燕兄，其实你也知道，这句话，高兴是真，害怕是假的呀！我是盼着和你握手的呀，你怎么就真的离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