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晓红

近段时间，因着有好几户亲戚在镇海疫情的“管控区”，心里难免牵挂和不安。

寒冷的冬夜，为了放松心情，又一次聆听百听不厌的古典名曲，琵琶弹奏的《春江花月夜》。

住在对门的婉芬，因从镇海家里来北仑照顾患病的老母亲，原本，两天与姐姐一轮换。这一下，不能与镇海家里自由来往，被关在了娘家，心情郁闷。我邀她一起来聆听，她就过来了。

《春江花月夜》，是唐代张若虚所作。此诗有“以孤篇压倒全篇”之誉。乐曲的《春江花月夜》作者不可考。多年前，我就有一盘可放进录音机里播放的“带子”。我常常不知厌倦地一有空暇就放，仔细聆听。此曲亦可称民族古典名曲的“压卷之作”。诗曲堪配，春江双绝。不知是诗在先抑或是曲在先？似乎曲的灵感来自诗的意境。

那时，我常感到生活压力大，身体不佳，心情忧伤。常在月色如水的清夜，家人都已入睡之时，就打开玻璃窗，让皎洁的月光透过绿窗纱投射进来。把《春江》的音带送进录音机，人靠在沙发上，静心准备聆听。

在片刻静寂之后，骤然间，一串珠落玉盘的琵琶声叮咚入耳，仿佛惊醒了春江上梦中的水鸟，也拨动了我略为滞涩的心弦。惊梦中的水鸟恋恋不舍地振翅飞去，春江上撩动起一圈圈浅浅而细密的波痕，漾起了微微涟漪。我的心也被幽亮的乐声所打动而柔情盈盈。有梦，有梦想，人生也就会如月色下的春水，清明纯澈辽远。

略一间歇，又是一串珠玉般的乐声送入耳中。由远及近，由缓而急，由轻至重。这一次是“嘈嘈切切错杂弹”了。这是江风轻掠江面涟漪逐波之声，还是泛舟者汨汨打桨之声？是千万朵春花相继绽放之声，还是江畔苇丛中惊雀别枝的跃腾之声？在错落有致的乐声中，烦恼忧愁一扫而光。展开想象的翅膀，直抵梦想花开的天堂。不知今夕何夕，恍如漫步百花丛中，花香清新，让人神清气爽，陶然不知思归。

有顷，乐曲有了一个转折，加入了弦乐如泣如诉的叙述性的齐奏。这清风流水般的乐音，描绘出一幅“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的梦幻之景。顿觉心中月色皎洁，如江水空明，如江月轻盈。心，随着乐声袅袅上升，飘飘欲仙。端的是天人合一，物我两忘，超凡脱尘。似又见春江浩荡，九曲回肠，静静东流，波光水影愈显寂寥空旷。

骤然间，弦繁管急，大音入耳，打破了春江月夜的宁静。乐声如急急风，又如声声慢。似宣泄，似诉说，是感叹宇宙永恒江月无边而人生短暂世事多艰的惆怅？是哲人在春江上参悟微妙的人生哲理？或是怀想在烟波浩渺的江面上吟诵：“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那位千年才子？还是怀想那位挟着历史的遗憾，有着峨冠博带的形象、上下求索的背影，已长眠在江底的英雄……我穷极想象，终究是江水滔滔，浪花淘尽了英雄……

乐声戛然而止，春江上复归于静。沉浸在美妙乐声中的我却全然不觉。余音绕梁，真个是“落月摇情满江树”。

乐曲声已静止。婉芬与我却都寂然无声，还沉浸在乐曲的意境里。我见到了婉芬的大眼睛里噙着泪花。口罩上面，又转换成了一对弯弯的月牙似的明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