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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色彩
2021-12-03 08:51    童鸿杰

□ 童鸿杰

灰的房屋,灰的树,灰的田野,灰的雾,冬天看起来如此单调,实则生动的颜色还是在的。

京城的朋友发了一张美图,乍看像柿子,又觉是苹果,一问才知是海棠果,又名“红厚壳”。

办公室里,一盆兰花,靠我的一点残茶和偶尔的瞩目,在角落里任性了几个月。这两天抽出了一点新绿。曾经它们太过铺张,如今把绿藏了一些,有了“省吃俭用”好过冬的朴素。

人生如草木。我们每个人,在这个世界,先有所依附,后安身立命。一位朋友来自婺州,在甬城扎根二十载。如今,又逢工作调动,只能再次启程。幸而有朋友鼓励,得以在爱的天地汲取养分,奋力前行。

有的人从身边走散,有的人与故土别离。前几日,宜春明月山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一片茫茫之中,来自江西的朋友感言:“一晃离乡快20年了”。

“雪捎来的诗,被疾徐的风困在了,故乡的屋檐下。”留了言,不觉也湿了眼。

小时候,长于农村。飘了雪,那种浑天浑地的白,任何一种色彩都无法比拟。

大雪,总是在夜里无声地落。天亮,父亲推开被雪封住的木门,跑去厨房给一家人煮年糕汤,那烟囱里飘出来的炊烟,也是白的,风吹,即散。

雪后的天如此高远,云彩像一朵朵的棉花,又像可爱的羊群,不知被谁的鞭子赶着跑。屋檐会长出冰凌,暖阳之下,晶莹闪着光。用扫帚的竹柄套住,一掰。一场雪,就下在了唇齿之间。

屋前的小河怕冷,会封厚厚的冰。娃娃不怕,拿起瓦片捧在冬天的手心,“哧溜哧溜”,演出盖世英雄的日常,头顶直冒热气。

每当下雪,母亲就不用出工。拿两把长椅,一面竹排,就有了翻新被子的舞台。

面子、里子、棉絮,安置妥当。母亲目光柔和,拿针穿线,她的面庞宁静安详。手中这一枚光滑尖锐的利器,丝毫没有寒意。看着母亲专注于上下连缀,那些绵绵的白线,被它缝在被子上,像一串洁白的、小小的足印。

想起去杭州求学的前一夜,母亲在灯下缝被子。其实,棉被是早已缝好的,她又拿出来,加密针脚。母亲所能做的可能只是这些了。儿女总要被命运之手领走,就像如今,我也目送我的孩子走向远方。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在家的王国里,母亲的叮咛与针线的语言一样,绵绵密密又质朴无华。当孩子和白色的针线一起到达另一个城市,母亲的手里剩下的是一根孤零零的针,还是一团剪不断的线。

母亲翻新被子的时候,总爱唱《孟丽君》:“层楼飞阁多玲珑,花朵雕梁好辉煌……”。如今每当听到这出越剧的选段,我总会想起低矮的房子里,我和白色的针线、棉絮一起生活的痕迹,想起母亲为我述说的灶神和财神的传奇。这些话被风吹起,被雨淋过,被太阳和月亮垂青,被星辰的眼睛看破,被远行的孩子带到了异乡。

思绪纷扬,穿过厚厚的云层。对往昔的追念,让人凝视那些流光的岁月,让往事不再如烟。如今,年轻的家庭,都用上了被套。年轻的母亲给孩子准备的也是买来的新衣服。在城里,和针线一起失去的,还有什么?当老日子里的东西不再浮现,又有谁看到母亲头上的银丝,白得像当年的针线,像一场又一场下不完的雪。

白茫茫的世界里,我看到一群少年,用被雪压断的竹枝,在院墙上扫下一堆雪,冰雪夹杂着竹叶的葱绿,散发着清新的气息。院门之外,父亲推着一辆“吱呀吱呀”的独轮车,几颗白菜和萝卜,依次明灭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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