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童鸿杰

朋友圈里，北方的雪下得磅礴，以至于一夜入冬的江南，也弥漫着雪后的凉意。

走进厨房，看着打开口子的荞麦面，忽然想去买点青菜和江白虾，做一碗海鲜面。

刚一出门，遇到楼下的老曾叔，卷着羊毛毡，拿着狼毫笔。这天气还要去社区授课？老曾叔微微一笑，天冷更要练练字，暖和。

立冬的风像浪涛，又像溪流。它扬起所有的触角，在每一条楼道、每一扇门窗前穿过，发出嗤嗤的声响。比风声更响的，是瞎子哥手机里的评书。

瞎子哥是个推拿师，属羊，三十岁那年一场大病导致失明。听说后天盲的人，会比天生的盲人更加痛苦，因为见过美与丑，知道真和假。可是我却从没有见过他怨天尤人，倒是和客人评说古今历史，屡有金句。

在他的身上，没有某种为谋生而起的职业煎迫感，那深邃的平静显示出置身世外的超然。有时感觉他像个高人在这里等候，只为了要指点某个迷途君子。和他一样神奇的，还有他家的一条老狗。它每日会叼着钱，去给主人买烟和酒。

推拿馆的斜对面，是间茶馆。“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的楹联间，今天多出了“退伍老兵志愿者联盟”的牌匾。原来是一位退伍老兵所开。“客至心头热，人走茶不凉。”当过兵，爱喝茶，又做志愿者，这样的前辈，自当尊敬。

同做志愿者的朋友丽君也爱喝茶。她在北仑职高教书，跟着专业的茶艺师泡得一手好茶。别看她平时风风火火，自带湖南妹子的泼辣，可是一喝茶，她就换了一个人。清洗茶具，挑选茶叶，沏入开水，轻柔持重，一身纯正。她说，急匆匆地应对一杯茶，那简直是对茶的糟蹋。

人生如茶，有浮沉有清香。可眼前说不出的清香从何而来？

超市之外，几个卖菜人铺着塑料纸正在摆摊，他们只是摆放，也不叫卖，那新鲜之极的菜的清香却吸引着路人。

蹲下身，挑菜之时，思绪还在游走。一颗青菜从我的手中滑落。卖菜人一个弯腰，把掉出袋子的翠绿捡了回去。这一刻，让我感觉一种神圣的郑重，这郑重是她的招牌，是日复一日的生计，是生存之道。不违天时，不负大地。

郑重其事的还有我的科长。有日高升，临走前，将一些材料心得赠送于我。逐一翻阅，这一叠叠的纸，他交付的文字，含藏多少思想。忽然明白何为半生心血，何为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

生活中多的是这样的人，他们和琐碎的工作、平凡的生活打着交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似恭默守静，又似万语千言。

拿上青菜，我归家了。路上，想起朋友的一句诗：“青菜是面条的佐料，是我青色的酒。”点燃烟火，几棵青菜已经足够。

这断崖式的降温日，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可我却有了独特的仪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