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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渔歌
2021-10-29 08:58    黄梦燕

□ 黄梦燕

一位大榭渔业队的朋友在同我闲聊中,提起了一段他难忘的往事。

上世纪八十年代五月一天的傍晚,我们在风里浪里捣鼓了两个多月,捕到了不少鱼蟹,满载而归。我跟着船老大阿根和渔工伟叔等几个人拎着透骨新鲜的渔货,离开了穿山码头,高高兴兴地踏上了归家的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久违的石板路在眼前延伸,让我们感觉十分亲切。是呀,生活在陆上该多好呀,无被狂风恶浪颠簸之苦,无把生命别在裤腰带上随时有葬身鱼腹之危,无在置身茫茫大海中寂寞难忍之感。现在,一切都显得脚踏实地,就像蹭蹭地走在前面的伟叔一样敦实。

太阳已经下班,西边的晚霞依然通红如火,周际的云霞显得绚丽璀璨。一阵晚风吹来,浑身感到凉爽舒适。五六个渔民迈着轻松的脚步,边走边说边笑,但肚子已显得不耐烦,发出咕噜噜的叫声。不知不觉中,我看到了曾求学过的那所小学。辛勤的老师们已开始夜办公,白亮的灯光从窗户中透出来,显得十分耀眼。船老大阿根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忽然无话找话地说起来:“谁有本事能使前面学校老师办公室的玻璃窗打开,来看我们这些捕鱼佬归来,晚上我请客”。我心犯嘀咕,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异想天开的事,人家老师都在埋头备课或认真批改学生作业,谁会有闲心打开窗户来看我们夜归的捕渔人。沉默一阵后,不想伟叔冷不防地反问了一句:“你在开玩笑?还是当真?”三十几岁的伟叔,人高马大,形如铁塔,办事利索,声如洪钟,在大风浪中起网,别人讲话声被风吹走了,唯有他讲的话人家还听得见。“当然作真,你恐怕想用拳头去捅人家玻璃窗吧!我向你说明一点,不能用手去敲人家窗户。”阿根老大比伟叔大十多岁,看着他从高中毕业后到渔业队做渔工,了解这年轻人豪爽的性格。“我是那样的人吗?”伟叔反问了一句。阿根老大马上来个激将法:“我看算了吧,你没有那样本事。要是你真有本事,今晚大家赌一把,看谁赢谁输,输人请客。”阿根老大是个贼精贼精的人,他暗喜伟叔能够跳出来应战,因为他知道伟叔根本不可能打开那两扇窗户的。“那好,大家一言为定。谁输谁请客。”伟叔似乎有一种稳操胜券的把握。我心里暗暗替伟叔担心,你究竟有什么办法能使老师主动把夜办公室的窗户打开?我不希望他输掉,倒希望阿根老大败北,因为平日里阿根老大动辄喜摆架子,爱瞪着眼睛教训人。不像伟叔那样豪放大气,平易近人,又能帮助别人。记得一次,在风暴即将来临之际,阿根老大命大家赶快起网回港。此时,海面上已波连着波,浪涌着浪。我站在船边,双手紧握着网绳,使尽吃奶力气往上拖,可风大浪急,渔网重,我力气又小,楞是拖不上来,正在这时,一阵大风猛地刮来,差点把我刮下海里去。幸亏伟叔眼疾手快,从旁跳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才使我免遭灾难。现在两人对局,我自然站在伟叔一边,希望他赢。别的人都作壁上观,反正今晚不论谁输谁赢,都有一顿饱餐口福。

路边的那所学校离我们已经不远了,大家都等待着伟叔究竟会使出什么招来,我的心更忐忑不安。约摸走到离校还只差三十几步路的地方,伟叔清了一下喉咙,突然放声高唱起来:“如果有一天,我能够拥有一条渔船,我愿放下所有执着,做个渔夫住在海边,每一个早晨,我遥望在无际的海云间,我会把思绪都消失在波涛里,让澎湃的心等待风雨后的平息……”高昂嘹亮的歌声,响彻云霄。我从来不知道伟叔还会唱歌,而且唱得那么好,不但使路上的行人驻足旁观,连归巢的鸟儿也探脑窃听。我心里感到莫名其妙,在这个节骨眼上,伟叔你怎么还有心思唱歌?还不赶快使出绝招来!否则过了这“店”,你必输无疑了。正当我以焦急心情等待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夜办公室的老师真的自动打开窗户探出头来,好奇地问谁在唱好听的歌?其中,一位女老师还指着唱歌的伟叔说,他念高中时,我念初中,知道他是个歌王,在全校歌咏比赛中他还得过一等奖哩。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伟叔身上,连连发出赞美之声,都说伟叔牛,有本事。惟有阿根老大默默无声低下了头。伟叔目不斜视,边唱边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去。我们第一次在老师好奇目光注视下,开开心心地鱼贯而过。我的心里似吃了蜜一般的甜,伟叔胜利了!我感到既兴奋又自豪,他不仅替我们捕鱼人长了脸,而且让我明白了世上无论怎么难的事都有一把开锁的钥匙,就看谁能掌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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