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仇赤斌

　　寒露那天的清晨，我还是听到了蝉声，只是这声音变得孤单凄凉。蟋蟀已入室，夜来低鸣不已，也算婉转动人。我不仅在乡下老家的浴室见过蟋蟀，在城市的四楼公寓中也听到过它的叫声，真不知道蟋蟀是如何爬上高楼的。江南的鸿雁不常见，燕子已经南飞了，但白鹭、夜鹭、伯劳、斑鸠、白头鹎等留鸟还在，随处可见。消失了半年的北红尾鸲回来了，成双成对，明艳动人。老家屋后鄞江上两侧的芦苇旁，一大群野鸭也来了，嘎嘎地叫着，热闹而喜庆。

气温已降，寒气渐起，睡觉终于不用再开空调了。此时的温度已降到露点，地面的水汽会凝结成水，附着在植物和器物的表面。早晨，我在竹叶尖、花瓣上看到了清露。最明显的是荷叶上，露珠在叶上滚来滚去，遇到风大，荷叶侧翻，露珠就掉落到了水中。

中国古人将寒露分为三候：一候鸿雁来宾；二候雀入大水为蛤；三候菊有黄华。江南此季的植物除了菊花，还有紫薇花，有黄山栾树，有芙蓉花。可谓：

紫薇花犹在，栾树黄花开。荷叶渐已破，芙蓉次第来。

黄山栾树是种美丽的树，花开金黄，圈上带点红。开的花一丛丛，如同黄色的飘带，明艳动人，像是清丽的姑娘。如果有无人机来航拍，会发现种植了栾树的道路，先是黄金大道，渐渐成为红色大道。栾花的花期不长，常会掉落一地，让人不忍踩踏。

此时，水果大量上市了，有板栗柿子冬枣橘子柚子。

老饕们有福了，螃蟹也可以吃了，不管是海蟹，还是湖蟹、江蟹。大闸蟹的吃法就有很多。蒸煮烧糟醉，真味未有双。比如清蒸，吃时要趁热，我一般先掀起蟹盖，掰成两半，抓着爪子，享受蟹黄和蟹肉。再吃小爪和大钳，细细品味其中的清香、膏腴和鲜美，体会这回甘和细嫩。这“五味俱全”的尤物，值得细细品味。蟹对切后，倒放在豆瓣酱里，蒸上几分钟，蟹肉沾染了豆酱的咸味，酱里也有了蟹的鲜味，两味并行不悖，我是连酱的汤汁也不肯放过的——用来拌饭，极好。

寒露过后昼短夜长，正是人们保养之时。秋季养生食物以温补为主，防止秋燥，其中以植物类居多。银耳红枣桂圆汤，黏黏稠稠，软软滑滑，滋润的很。里面加入莲子亦可，百合也无妨。江南的菱角、板栗、藕，北方的山药，都可以多食。有钱人可以吃燕窝，乡下人也有方法，从桃树上挖点桃胶，泡软后炖着吃，加点冰糖或牛奶，口感也是不错的。我女儿就很爱喝炖桃胶，她妈妈却不喜欢，人的口味真是很奇怪。

宁波人把秋后进补称为浆补。浆有汤汁，宁波人还是相信汤汤水水能进补。我还记得很多年前的一次浆补，那时正处于身体发育阶段，忘了是读初中还是高中，母亲买了一只大公鸡，在大锅里和糯米一起煮，说是民间的大补土方。在当时这是不常吃到的美食，也是我喜欢的食物，母亲盛出来，热气腾腾一大盆，端到我面前，别人都没份，她在旁边看着我吃。虽美味，可是没有放盐，我吃了不到一半，就吃不下去，有点腻了。那时才明白，原来好东西不加佐料，也是难以下咽的。

中年如寒露，在负重，需看开。不要太拼，不要抗争，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很多事情应该能看得开，不妨看花开花落，望云卷云舒。子女在成长，或上大学，或已住宿。我女儿在学校住宿了，一周回来一次，一晃眼已是放飞的年纪。

今年的寒露刚好是国庆长假之后上班第一天。休整一番后，准备再出发。于是我写下这样的打油诗：

孤蝉吟此夜，低处众蛩鸣。

寒气今夕起，露珠日日清。

有闲宅家久，无暇外出行。

看女悄成长，依伏不必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