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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生百谷
2021-04-16 10:00  

□ 张晓红

  谷雨过完,春天就要走了。从林花似锦、百色满园的初春、仲春一路至暮春,我喜欢王安石的那首《暮春》:

无限残红著地飞,溪头烟树翠相围。杨花独得东风意,相逐晴空去不归。

这首诗,开言就是残红,似乎带着惆怅之意,在叹息红花将逝,空有烟树翠相围。

但我更爱后面两句。独得东风意,有几分自在,又有几分欢悦。即使行至残红著地飞,也要有自寻欢乐、独得东风意的欣欣然的心情,人生也当如此吧。

都说节气是诗化的光阴,也是天地自然写下的诗行。回想从前的日子里,屋宇周围,阡陌纵横。水田连着水田。农人们躬耕陇亩,在自然的循环里,懂季、知季、应季。谷雨是以耕田为主题的节气。“清明断雪,谷雨断霜”,这句农谚足以说明谷雨节气对农作物的影响。杨花落尽子规啼。“布谷、布谷,快快播谷。”母亲总是第一个听到布谷鸟的鸣叫。当东方的第一缕曙光显现,母亲就催促我们:布谷鸟也在叫了,吃好早饭,每个人应做当作的事,一日之计在于晨。

母亲自己也会换上一套老布衣衫,肩扛一柄锄头,到院墙外的菜田里去,埯瓜点豆,播种移苗。待至盛夏酷暑时,餐桌上脆嫩的炒带豆、紫莹莹的饭锅头茄子、番茄冬瓜汤……皆是母亲菜田里结出的丰果。

天刚蒙蒙亮,农人们已经在田畈上忙碌。耥平秧畈,播谷育秧,笑语盈盈,一片喧嚷。有时候,温润的雨,如一枚枚闪光的不间断的银针,落在水乡的田野村舍,传递着快快播种的信号。

农人们淋着雨,依然在田畈里不停息地劳作。小孩子们也不闲着,抓住谷雨一候萍始生的好时机,拿着小盆,去小河里捞取浮萍,喂家里的白鹅和黄毛茸茸的小鸭子。那水面上浮着密密的绿,真是好看。有一次弟弟忍不住也拿起小盆去捞,险些掉进河里。

在上学读书后,读至“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也知道了盘中餐是一粒粒的白米饭。白米饭来自黄黄的谷粒,谷粒来自由青转黄的稻子。我们也亲眼见着,农民伯伯在谷雨时节雨丝纷纷之中,依然淋着雨,辛勤地耙田,孵秧子谷,催种发芽。接连的拔秧、插秧、三番耘田,才会使稻杆一天天长高长粗,稻叶一天天变绿变黄,稻穗一天天抬头至沉甸甸的下垂。

母亲常对我们说:你们都看到过,一粒米是怎样来的,要爱惜粮食。房东婆婆无论在哪捡到一粒饭,说一声:“罪过。”呼地吹掉灰,就送进了嘴里;母亲见到地上有饭粒,捡起来,水里洗一下,放在饭锅里一起烧……

直至今日,每逢谷雨节气来临,在朦朦细雨中,似又见到农人们脸上、身上,流淌着的一串串、一滴滴晶莹的水珠,分不清哪是汗水,哪是雨?都滴落在映着蓝天白云的漠漠水田里,那是稻秧孕育成长的一张张大床啊!过不多久,又会变成绿葱葱、水灵灵的一片,那是谷的秧,那是谷的娘。连缀成了一片云——带着谷雨雨露滋润过的,有着稻米清香的一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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