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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韭与淡菜
2021-04-02 09:33  

□ 张曙波

年后,江南浙东终于迎来春雨的飘洒。这时节的雨,鲜嫩,像刚掐尖的香椿,娇柔,像醉里初醒,扶风自倒,也少了些定性,时来时远,顽皮得紧。地气一上来,梅红、柳绿、玉兰白、菜花黄……热热闹闹,甬城忽然就入了春。

晚饭后,妻去楼下散步,出了门却因了忽来的夜雨,躲进对楼锦花家喝茶聊天去了。我独自在家里翻书,读到杜甫的诗句: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不禁记起伯父在凤凰山下的那片田畦了。

伯父并非农家出身,退休后却开启了农人模式,“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小试有得,渐入佳境。春日的菜园,到处充满着生机。且不说田垄里的豌豆、莴苣和花椰菜,光那野生的荠菜、马兰头和满地的艾就惹人爱,若是下过一阵雨,青油油的韭菜更是春鲜一道。

《齐书》载:南齐周颙隐居于钟山,文惠公子问他蔬食何味最胜?周颙答曰:“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晚菘寓意凌冬而晚凋,有松之操,其实说的是白菜,而初春的韭菜,尤其是头一茬,脆嫩鲜美,清香爽口,是人们品尝春味的时令鲜品,甚至,人送美称“春来第一菜”。而杜少陵的诗句,更是将夜雨春韭引为农家待客之礼了。

最家常的韭菜做法是炒鸡蛋,鲜美清爽,色泽也好,尤其是出门旅游途中,若桌上没有对胃口的菜,只要走进厨房见到那几缕青绿,便心头释然,吆喝一声:“添个韭菜炒蛋!再上个花生米!”于是下酒的下饭的都齐全了。这是老刘的经验之谈。丽丽姐年轻时生活在皖北宿州,韭菜盒子是她的拿手菜,我能一口气吃上好几个。

到了清明前后,春韭已经尝了鲜。这时候,该品味象山港的时鲜“鰆鯃”了。鰆鯃是家乡人为清明前后洄游到象山港产卵的蓝点马鲛鱼所取的季节性专属名词,也唤作川乌或串乌。我读到关于鰆鯃的最美的文字,来自一个不知名的博主:“制成清汤的‘咸齑串乌’,是四月里的极致美味,餐后再喝一杯明前龙井,烟花三月的江南絪缊全在舌尖绽放了。”其实这个时节的象山港,也出产另一道属于家乡的菜:淡菜。

淡菜不是菜蔬,是海中壳菜,更是我钟爱的时令小鲜。家乡的淡菜还曾上贡皇庭,直抵帝家餐桌,只是舌尖上的味道背后是贡役之劳,于是有了元稹的《浙东论罢进海味状》。《新唐书·孔戣传》也有载:“明州岁贡淡菜、蚶蛤之属,戣以为自海抵京师,道路役凡四十三万人,奏罢之。”好在食淡菜的习俗一直流传在家乡。

春四月的淡菜最是肥美,价格也亲民。新鲜的淡菜往开水里一焯,刚开口就捞起装盘,不消任何调味,已经鲜煞人。往往是吃得满桌都是青壳,嘴里全是余鲜,美滋滋起身擦个手,又坐下来将汤就饭,最后满足地唤出一声:爽啊!

春天是一个恋爱的季节,张楚唱着他的歌:空气里都是情侣的味道,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在厨房,不妨默许春韭和淡菜们的相亲相爱。我记得它们的鲜,却已然想不起上次做韭菜炒淡菜是什么时候,甚至也慢慢忘记了那恋爱味道。

春风吹过,一种恋爱的味道在暗暗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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